“我要走了!”落从嘴里深深地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裹着沙尘在眼前幻散无踪。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许久也没有听到身后雪的回话,于是,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她伸出一只素指在兰花的盆边,和着湿泥一遍一遍无意识地涂抹。目光却望向遥远的荒漠,眼眶里有些湿润的东西,打湿了那一眼的荒芜。 一落天涯几时回,念君念到人憔悴。 落丢掉手里的烟头,轻轻地咳一下。雪忙唤回离开的意识,茫然地“啊”一声。风沙吹不皱她娇嫩的脸蛋,但是岁月却为她装上一付安静的表情。 “走?要走了?那路上小心些。祝你好运!”沙漠里的骄阳似乎无法晒黑她白皙的臂膀,说完她,捧起那盆兰草,匆匆地回到屋内。把花放到台上,她忙端来一碗清水,水浇到一半,突然想起刚刚已经浇过,但刚回过神碗里的水却已经尽数浇完。定下心来,仿佛失去什么东西,却又找不出个具体。从心里微微的叹息声爬上垂落的细眉,雪忽然觉得从未如此寂寞过,心情像小诊所外边的散碎的沙,没法聚到一起。 落静静地望着紧闭的小诊所,门上的红十字早已被风沙磨擦成残留的暗红。那门边该有她娇巧的小手捏拿的痕迹吧,他轻轻地走上去,伸手到门畔雪的泥手印落的地方。他把泥蹭在手上,悄悄地离开。不想再惊动她,下次如果再来这里的时候她还在吗? 一束薄风万沙散,伊人心间留驻谁? 他伤得很重,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定不相信世间还有人能把人伤害成这个样子。人类真的如此残忍吗?难道那些人没有心?雪想不明白许多,她无助地望着这个倒在小诊所门口的陌生男子。 “军,我有点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深的伤!怎么办,他流了好多血,如果不及时输血的话,他可能会死的。”雪的泪水惊慌地落下,她唯一的乞望,遥远的军可以来到自己的身边给予一点点鼓励的勇气。 “傻雪儿!回来吧,忘了那座沙漠。忘了那里陌生的人。我们需要过自己的生活,回来吧,我想你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来接你!”军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似乎自己多余的解释,已经无法成为在这座荒漠继续留驻的理由,有时雪自己都在劝自己,是否真的可以那样静静地离开。那样似乎是某种完美的结束。 “军,你应该知道的啊!这里的人离不开我,如果我走,谁为他们看病,真的你无法想像得到他们生病以后多需要我。”虽然她相信,去年军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这里的一切,这个荒漠边上的小镇。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离不开谁的,以前你没有到过那里,那里的人还不是继续生存,你的存在并没有给他们增加什么,而他们也未失去什么?雪我是那么爱你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如此想你吗?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好好的生活。”军的声音驻留在电话里不肯散去,他的许诺让雪觉得很虚幻,两个不同的人,两种不同的想法。雪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可能他已经无法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了吧,因为他再也听不进去她的话。她擦干眼泪,把那个男子拖进诊所。 诊所里白天会有阿玛依大妈和克拉侬大叔来帮忙,有时送病人来的家属也会做帮手。雪是一个卫校出来的实习生,去年她幻想着遥远的荒漠,于是,她就在全世界的反对声中带着自己的梦来到了这座遥远的荒漠。 只是没想到,当她把自己的行礼放在小诊所的院边时,自己的梦就碎了。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她惊慌地想在逃离这座荒漠的时候,小诊所为她带了第一个病人,当她把她的第一个病人治好以后,她就知道,她再也不可能轻易地离开这里了。因为再也没有任何时候,人们这样热切地需要过她,村镇里的人们,会送来很多生活用品,吃的用的,虽然自己能用上的并非那么多,但她从未如此充实过。 那年天使失落翅,漫不经意入尘来 冷,荒漠的七月怎会冷。可能因为心是冷的吧!一只温暖柔腻的手划过落朦胧的瞳孔,搭在他清冷的额头。于是他醒来,看到一张天使的面孔,他迟疑在看着这个女孩忘了她说过的所有安慰的话。他一直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善言词,也许看着她浅浅的笑,自己任何想表达的语言都是多余。 那一个月,他从来都是安静地等着她来为他换药,打针和她送来的馒头。这里做不出像样的菜,那一个月他偶尔也会吃上一回肉,阿玛依大妈也会不厌其烦偷偷地对落说:“这是咱们的小神医自己掏钱给你买的,你可不能忘了她的恩情!”落这时会笑笑,偶尔也会说:“看病是要给钱的。” “我们这里看病能给得起钱的很少,大家通常都是送东西,我看你也不像有钱的样子。”阿玛依大妈笑着说。 “那么那些药材从哪里来,她一个人怎么负担得起。”落很惊奇。 “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给钱也给不全,所以大家也都只她送点东西补补。不过姑娘通常都说没事,有些是政府的补贴,有些自己贴一点也就够了。如果遇上大病还是要到最近的城市去。本来都想把你送走的,但是这里又没有人认识你,后来见你的伤情稳定,才没有把你送走。其实你还是该走了好,我们的小神医可操心了。”阿玛依大妈兀自在那里说,落已经下床走到外面去了。 一步一浅行不尽,唯留卿意伴月明 没想到那人伤好的很快,可能是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坚强。后来,他说,他没有钱,留在小诊所要帮我做些事,他的目光很诚恳,不知怎么的我竟然答应他留下来。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他受过第一次伤,也会受第二次伤。留下来对他也是有好处的,阿玛依大妈却不这么想,她说一个年青男子留在这里很不好,万一他不是好人,我也不能反抗。我笑笑说,没关系,坏人都怕我。我不怕他,你们不用多心。 夜里,荒漠的风沙很大,虽然过了很久也无法适应那种恐慌。一个人躲在孤单的被窝,我想念军了。他许些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臂膀,那样简单的靠着,能让自己轻松很多。今夜没有如此害怕,可能是因为隔壁有一个沉默的男子,在那里驻守。也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他的分担,自己可以安静地休息一下吧。 终于自己有时间,可以种一棵自己喜爱的兰花。我把兰花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他突然说:“兰花,不是这样养的。”我怀疑地看着他,你会养花?结果他教会我养兰花。有他的日子我可以变得很懒,发现他的手艺其实也不错,馒头拌干菜真的不是那么好吃。我都快变成干菜了。 我开始怀疑他是有钱的,在我还没有太大勇气启齿向家里要钱买一点家电的时候,他居然帮我把冰箱,空调,洗衣机等等能用上的都买齐了。对此,他只是摊摊手说,医药费。我也只好作罢,只是衣洗机没太大的用处,因为这里缺水。虽然我没那么缺水,那是因为附近的人们都把家里的一半水给我用,所以我还能保持每天洗一次冷水澡。但是用来放到洗衣机里洗衣服,可能要把他们的水全用光才能洗得起来,但那些是人们用来喝的水。 远处的防沙植被终于可以带来一点绿意,他说他叫落,他在院里进出的身影也没有之前那样忙碌,他总是安静地做着一切他能做的。于是,我也终于找到了一些关于以前梦想的东西。就是那种景色,清晨我站在风沙的边缘,看着大地在我的眼前开始幻化,不用担心会被风吹走,我知道落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喜欢细沙跟大海的不一样,坐在沙丘上,直到太阳变得炙热。 风月无眠伤魂夜,点点落花诉离愁 忘了多久没有给军打电话,他也同样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仿佛我们开始默契地不先给对方问候,距离可以拉远两个人的心吗?我开始习惯坐在风沙里看朝阳升起,享受那一刻久违的平淡。 落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一段时间,每次回来都会伤痕累累,我开始学会骂他。有一次我说,你滚,我治不好你身上的伤。是的,我是治不好,因为他太容易受伤了。我甚至开始教育他,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教他做人。自从我叫他滚以后,他就开始沉默了。 伤好的那一天,对着我说那句话。他以前离开从来不说,这次要说出来,我猜想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来都没有这么寂寞过,哪怕在没有军的日子。于是打电话给倩诉苦,结果听她讲了一通她的风月史,我只有把她甜蜜的声音挂断在电话里。我想回去了,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 我在黑夜里拔通军的电话,真的很想听到他的声音,我对自己说,如果他叫我回去,我一定立刻飞到他的身边,靠进他的胸怀。 “军,是你吗?”觉得开始想哭出来。我颤抖地等着他的回答。 “哦,雪,早就想打电话给你。你会祝福我吗?我要结婚了,我想可能你会有些突然,可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父母的性格的。”我知道这一刻我忘了很多东西,依稀一颗泪水划过我的孤独的颈,掉进我失落的胸膛。 “那我祝福你,再见!” 黄昏依旧风如割,巧巧人儿梦里来 那夜,落再也没有听见雪哭泣的声音,在这里赖了两年,终于在黄昏的时候选择离开。风很大,沙很迷离,落的足迹消失在荒漠里。从来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来的,又是如何去。 第二天,雪从落睡过的床上捡到一封信。她看完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那座荒漠,直到那年冬天。不管谁是谁的过客,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为你驻留,守在心底,也许有一天他会不远万里的走来,出现在你身边。 七月已过入冬,漫天飞雪,大地苍茫,风如刀割。停电了,雪倦缩在温暖的被窝,不舍得把自己纤巧的脚露到外面。恍然间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对话,一个女孩和落的声音。一个欣喜,雪从被窝里钻出来,立刻穿好衣服。打开门看到落和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雪地里,落微笑着说,她是我的女朋友。雪微笑的脸顿时被风雪凝住,她失神地应了一声,便回转身去。 好冷,雪躲在被窝里。泪水是冰凉的,那是忧怨的泉,在心碎地流淌。这世界好冷,外面有落敲门的声音,雪说:“我想睡一会儿,别吵好吗。”世界开始安静,雪觉得无法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入夜落又来敲门,雪仍然不想起来,她有些失神。时间可能停止,雪忘了回应,然后落冲了进来。然后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男子流下眼泪。 “雪,我亲爱的雪,你不开心吗?我带了个女孩子过来一起陪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告诉我啊!你这样我会心碎的。”落深深的话是滴落进心灵深处的温泉,他的眼泪没有人世间的尘埃,他忧郁地看着她展开的笑靥,如盛开的夏荷。她附上落宽厚的肩头,闭上的眼睛仍然有泪水流落。 “知道吗?我在等你啊!落!我爱你!” “哦,我亲爱的天使,为什么不早说。你可知道,你的一句话,可以让我活过来,也可以让我死去。你是爱我的吗?”落用双手缠绕过雪纤薄的背,把雪拥进怀里,轻轻地说着。 风雪再也无法侵袭到这间小屋,雪地里一个女孩,捧雪花向天上洒去,她看向屋里,笑着说:“早知道这样,还叫我来做什么呢?哎!” 清莲终不为尘绕,吐尽芳华满人间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呢?有什么魔力使得雪在这里为落空空的等候。这个我们都不得而知,隐约听到落在那里说,雪,爱上你已经很久很久,从看清你的那天开始。 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迷,我只是匆匆的过客,无法了解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