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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就这样下了一天了。从早上朦胧醒转眼见昏黄的天开始，到此刻开始徐徐暗下的暮色，雪花一直飘个不停。 实在是太不急不缓了，那些雪片。时而因骤风而小小地暴起，绝大多数时候却都是柔和娇婉地降下，不见丝毫狼狈。 让人觉得这雪下起来是没有尽头的。 2 比起雪更让人绝望的，是你的冷漠。 我忘了吧，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从前的你是如何能够封锁自己，拒绝我的探求，和所有一切我自以为能够温暖你的执着。当这些在回忆里苏醒的时候，就像是延绵的雪一样接连不断地下到了心里。 而我不知道何时雪化。正如同上一次的冰封，我自觉时隔经年早已远去，可残冰依旧顽固攀附心房那些微小褶皱，稍不留意就释放出警示我的寒意。 但是在自以为的春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再度打开了我的心。 3 在那些遥远的没有雪的国度里，人们会因为什么而感觉悲伤，会因为什么而感觉寂寞呢？ 那些一片一片漫无目的却带来感怀的小东西，朦胧地叩响谁的梦，朦胧地软化谁的心。我时常梦见一个在雪夜街头跳C-Walk的黑人少年，圆滑地拖动他的步子在马路旁划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圆圈，胳膊有力地挥动在寒雾中。雪包裹着他的周身，反射着黯淡的街灯，点点光晕从他肩膀上落下，像是聚光灯的凝结，照耀着那个舞动的身躯，明明朗朗。 我站在梦的边缘远远地看着他，没有醒来，也没有上前。我就这样远远看着；天永远不会亮，月亮也从未升起。 4 在一部有些年头的旧片子里有一句还算经典的台词——“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日落，月升”。在我看来雪化的速度也是不能被记录的；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就那样消失了。 我可以矫情地拿爱情的离去来作比较。确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某人的爱的确就是那样悄无声息地从我的心头谢幕了；观众们一个个都还来不及鼓掌，叹惋，丢香蕉皮，或者别的什么。原以为这一出剧会永不完结不是吗，原以为这一本书会永不终章；但是它还是结束了，无情的我和粗心的你，谁都无知无觉。 雪也都不是一下子就化的；只有傻瓜才会在大清早拉开窗帘看到重现颜色的世界，惊叹地满屋跑着大叫。 当然，傻瓜也是幸福的人。会在一觉醒来因为雪化而讶然，是因为他们在那一个个深邃如渊的寂夜，不曾辗转难眠。 5 我从一个从未有过雪的南国城市，一下子飞到了一年中有三分之一是雪天的新家。说是家倒也牵强，但是姑且这么笼统地自我安慰，没什么不好。 就像雪花落在了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它一定也会撇撇嘴抱怨两句，然而终究还是无能为力。从无瑕的云端而起的你，怕也是不清楚尘嚣的纷繁和险恶；你遇到了我，一如雪落到了大地。 每一次因为什么事情而难过和无力，就靠着窗框子看窗檐的积雪。在连续大雪的日子里窗玻璃底下会结着小小的霜花，我就把手指在那些不规则的冻结上画出轮廓，一遍一遍。 我想忘记一些不能记得的事情。 6 还是来说雪吧；雪是不能爱上温暖的。 实际上，寒冷稍有缓和，它们就将死去。人们踏在雪地上的每一脚，牛皮鞋底都是满满地死亡生息。雪化的日子尤其寒冷，怕是每一片雪都是恨着这个让自己死去的地方吧。 所以，每一片我能看见的落雪，我都会祈祷它下坠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土地是那样安逸而温暖，却不适合冰冷孤高的你。 我奔跑在皑皑白雪里，我在不停勾销自己过往的记忆。帮我遮掩它们吧，用你的身体。 7 所以，回忆都可以被掩埋，还有什么不能抛弃。 所以，活不下去的是雪，不是我。 你看，雪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