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喜欢称呼在北京打工的为北漂,而现在又多了几个新的名词:“蜗居”、“蚁族”。总得说起来,我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北漂。我出生在成都,而伴随着西部大开发,北上广有的不出几个月成都就有了。我的父母一再劝我说:“回来嘛,成都多巴适!”我都会说一句:“少不入川!”我妈说:“放屁!你娃一出生就在成都了,跑不脱!” 我大学时代就在北京读得,而且学得是艺术专业。毕业后大家都说:“留在北京机会多,学金融你可以去上海,但中国文化中心就在北京,你好不容易到北京了,走了干嘛!” 于是我就留了下来,邀约几个大学要好的朋友住在一起,但是我发觉除了少数几个人出去着了工作,其他的都天天在玩游戏然后睡觉,来劲了一起拉一首曲子然后嚷嚷着社会的不公。我也陷入其中,今天随便去那个培训中心问问兼职一下,然后在网上发个帖子教学生,时间一下一年就过去了。 有天晚上,我坐地铁回来看见一个小商贩在卖花,是我喜欢的夜来香,我停下脚步,拿起花了问多少钱?卖花的是一个姑娘,样子有些黑,她蹲着没站起来玩着自己手机说:“8元。”我正要拿钱时,突然听到有人说城管来了,她瞬间将手机收起来,拿着就花篮就跑了,跑的时候不注意掉了两盆花。我对她喊着:“明儿我过来给你钱!”她回了头继续跑了,哪两盆花摔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被过往的人踩脏了,香味四溢。 第二天我去地铁口时,那个味道仿佛还在,可是小姑娘不见了。 我下定决心搬出去自己住。 我搬到到离一家培训中心附近,并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自己租了一个一套一,在北京来说算是奢侈,靠我天天在培训中心教那些一时兴起学小提琴的人,根本不够。当然我的父母依旧每个月准时给我打钱,并鼓励我考研。 在我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不大的公园,每天晚上我都拿着小提琴与琴架到公园里拉琴。倒不是我爱显摆,只是我每次在家拉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有邻居来说我扰民,上午有人要睡懒觉,中午有人要睡午觉,晚上有人要看电视。没有办法,我开始选择到公园里去。 我拉琴必须戴上琴谱架,哪怕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谱子,我都会架好架子。因为我绝不卖艺,我觉得我是科班出生的小提琴手,拉的是古典乐。很多人根本不会欣赏,而且我拉的曲子绝不只是值一块钱。也决不开着琴盒,以防有人扔钱。 后面有一次居然有公园管理员看见我正在拉琴,打断了我演奏喊道:“这里不准卖艺!”我那个所谓艺术家的倔脾气就上来,用我眼睛狠狠盯着他,并露出很冷的微笑说:“我没有卖艺,就算我卖你也买不起!”他走近了又说:“不准拉就是不准拉。”我依旧冷冷然后抬起琴说:“你只要碰到我,我立马躺下去,你就给我叫救护车吧”说完我继续拉琴,我一直憧憬有一个人在我拉完后给我用力鼓掌然后告诉我:“我听出了高山!”可是这个人依旧没有出现,我一直默默的拉琴,一般有人听下来听听,然后就离开了。 在我回家街边的有一个羊肉串摊。其实北京这种肉串滩很简陋,一个黝黑的烧烤架,老板就坐在路边,背后一个白色塑料箱子,里面装满各种材料,几个饮料瓶子装着调味料。之前我其实挺讨厌的,每次走那个过都捂着鼻子走过去,怕沾染的满身都是味道。 但有一次拉的有些久后,回家路上肚子很饿。终于投降于他了,我走了过去说:“给我来5串羊肉和一串腰子。”那个男孩一抬头,他带着手套身上还带了一个袖套,他看我好像定了一下,然后说:“好的!”我立马离开烟雾最浓的块躲到一边去,打开手机玩了起来。等我杀了一轮三国杀后。他亲自将我的肉串和腰子 说:“哥你的串儿!”我头也没抬眼睛看着,伸出手接过串儿,(因为我的黄月英好不容易摸了三张无中生有啊!)他继续问:“哥你这个盒子里装的什么?”“小提琴。 :“哥你是音乐家?“ :“一般” :“我听过你拉这个,很不错。” :“哦。”后面他说什么我真记不得了,我心里想着他怎么卖个串,都这么墨迹,更何况我黄月英摸到了诸葛连弩。 我完美的将主公杀了后,满意的拿起串正要吃的时候,那个男孩又走了过来说:“哥你的串可能冷了,我给再烤烤。”我这个时候才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他,年级不是特别大,但头发偏长因为长时间的烤串儿,总觉得油很重,眼睛有些小还打着耳钉,一双黑色帆布鞋,一看我就不喜欢的非主流。我点了点头,他拿了回去,又给我烤了一次给我,我吃了一口,他的确烤的手艺不错,外面微微有些焦,但是肉很嫩而且均匀,这一点很少有地摊的肉串能做到,他们大多就是放在烤架上就完事根本补很多次转动肉串。我吃了后递给他钱,他蹲着说:“哥你自己在那个盒子里找吧,钱脏不方便用手拿。”我笑了笑自己着了零钱,回到家里看书复习,但是那个味道一直在我嘴里。 就这样我每一次去公园拉琴不出意外都会在他那里吃一次肉串,才发现他更是一个话匣子收不了,每一个去他那里吃串的人都会被他搭讪。而且他还会给我建议吃什么,:“哥,你不要每次都吃腰子火气重,现在春天都到了。”我很随意的说了一句:“我要补。”他坏笑了一下说:‘我懂!“我想是被他误解了,但有什么关系呢?我才从他口中得知,其实他和我一样大,是一个陕西人。我一说我是成都的,他立马说:“成都是一个好地方啊!”我笑着说:“你为什么不去呢?”他一边烤着串一边说:“你们哪里好吃的东西太多,我去了就没生意了。”看样子这小子还有一些市场观察力。 后来我居然才知道他和我住一个小区,只不过他住的是地下室。在北京有很多这样住在地下的人,像是精灵一样其实离你很近,但是你怎么也感觉到他的存在。我因为抓紧复习英语,减少了在公园拉琴的次数,当然同时也就减少了吃肉串的机会。有一天我白天去培训班上课,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了一声:“哥!”我回头一看,原来正是那个小伙子,他笑了笑说:“哥最近怎么没吃串了?”我敷衍着说:“我在复习考试没什么时间了!”他立马走近说:“我把我手机号码给你,你给我打电话,我免费给你送。”我想着这样也好,就留了一个电话。 每天晚上我只要想吃宵夜时,他都给我送到家里,哪怕只有几根。有一天我再一次叫他送串时,他多给我了一个腰子,我说:“我没要腰子啊。”他笑了笑说:“这是送哥的。”我很惊讶,看着他很别扭的样子,我就知道拿人手短了。“没事,我最近火大也不吃腰子了,还是算了吧。”他简单的点了点头,有些失望。我关上了门,突然门铃又响起来,我一开门还是他。他还把那个腰子递给我说:“哥我送你一个腰子,能不能请帮个忙。”现在扶一个老人都要被敲诈,我很谨慎的说:“什么事?”他看着腰子说:“我女朋友来北京看我,我说我认识一个音乐家,能帮我给我们俩拉一段琴嘛?”我继续很谨慎的说:“在那里拉呢?”我是坚决不去地下室给他们拉,被他们抢了都没人知道!,他笑了笑说:“去公园吧。我送哥10天免费的腰子。”我笑了笑说:“好吧。” 第二天傍晚他就给我打电话,我拿着琴走到了公园。他很远就看见了我,丢下那个女朋友跑过来说:“哥,谢谢了啊!”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接受点歌,我拉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他笑着点了点头,她女朋友盖着一个很厚的刘海,小眼睛皮肤粗糙,一点也登不上台面。我们俩走过去,他笑着说:“这就是我那个音乐家朋友。”我对那个女孩冷笑了一下,拉起了梁祝。随着旋律起来,小伙子皱了皱眉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想他难道听出来这个曲子的意思了?他这时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邀请他的女朋友跳舞,我灵机一动将曲子换成《青春小鸟》。他顿时偏偏和他女朋友加快了脚步。我看了看天空,今儿晚上北京又是一个晴朗的夜空,挂满了星星,而星星下面有一对跳舞的恋人。 他的确一直给我免费的腰子5天,我想这人还不是不能相信啊!说好的10天,但终究是小事,我也没理会。我的英语成绩一直都是一个问题,上了两个月培训班没见任何起色,我开始着急起来。一天我在培训班上了一下自习有些晚回家,路过烧烤店的时候。他又叫住了说:“哥,不好意思啊!有一次我给你送腰子,物管说我偷东西,最近小区里很多人放在门口的鞋子掉了,他们都说是住地下室的人偷的。物管叫我们没事不要上去,所以我没上去了。”我简单的点了点头,我手上拿着两瓶啤酒,其实搬出来住后。我很少再和其他人一起喝酒了。我还有一点兴致就说:“要不一起喝酒?”他点了点头,就这样我们俩一边喝酒一边说了起来。 :“哥,你真了不起!” :“我除了会拉一把破琴什么也不会了。你叫我烤肉,可能没有人买了!” :“哥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除了觉得稍显的有些幼稚外还真的答不上来。我敷衍的说:“哪里还记得住嘛!” :“其实我小时候希望开挖挖机。”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下,他翻了一下肉串说:“就是挖掘机,家里原来有田的,后来被征用修房子了,其实也好爸妈都搬进楼房了,政府真好。还给我爸妈买了社保。就是给的医药费跟不上物价,但就像我妈常说‘你到街上,也没人给你一分钱啊。’真的感谢政府啊!” 我又冷笑一下,他那天晚上说了很多关于他家乡的事情,还有哪里唱的歌曲。他一边烤着肉一边唱歌,而肉串就像是音符一样在他手中跳动,烤架变成乐器,用调味瓶打着节奏。 就这样夏天到了,他告诉我他进了很多肉,因为夏天出来吃串的人更多了。他还存钱买了一个冰箱放在地下室,他怕肉坏。 7月的一天,天气预报里说要下大雨,我没有出门但中午的时候肚子又很饿,我给他打电话说:“你有烤肉吗?”他语气有些着急的说:“能烤,现在雨还不是特别大,我再棚子里,但我想回地下看看。”我叹了一口气说:“哎,我肚子真的很饿,你帮我烤一下吧。”他停了一下说:“好的。”就这样不一会儿他就给我烤了一把肉串,还用口袋包着装在衣服里,当我给他开门时,发现他湿透了。我说:“外面雨很大吗?”他点了点头说:“很大,哥要注意窗户不要飘雨进来。”他哪儿知道我早就开起了空调,将音响开到最大,放着《天空之城》。我看了他湿到膝盖的裤子,很愧疚地说:“你要不进来躲雨?”他笑了笑说:“我还要回地下去呢,而且我脏。”说完就很快的下楼了,我看着他背影也关起了门。 那一顿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吃着热腾腾的肉串,喝着我买的伏特加感觉很不错。 但是让我没想到,北京的那一场很大,淹了很多东西。 当我第二天走出门时,我惊呆了一辆消防车停在院子里不停的从地下室里抽水,那些老人们都在议论着:“哇,下面淹完了!”我过去一看,地下室全部都淹了,几乎淹到到地上。 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抽完。 从此那个肉串摊再也没有出现了,而地下室各种被水泡烂的东西被搬了上来,有脏兮兮的洋娃娃、湿透的被子,还有一台冰箱,并从下面发出阵阵恶臭。那些地下室的人,有一些就暂时住到了地上,将钢架床抬到院子里,搭起一个蚊帐。 我留意着他,我这时才想起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过不了几天原来通往地下室的门,从铁栏杆换成密不透风的铁门,并贴上封条。我在想原来住地下室的他们,现在又去哪里呢?没有人知道,因为在没有下大雨之前,他们对于地上的人来说也不存在。 过不久小区又掉了几双鞋,那些住露天的人也没有了。 那台坏掉的冰箱,也不见了。 我想如果我没有叫肉串,是不是他就能有时间包住冰箱,我如果主动叫他把肉串放进我家,他损失会不会小很多呢?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昨天当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对面还有一家肉串摊?我怎么就从来没注意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