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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了，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手中握着一封信，开始回忆往昔。 我也在这匆忙激流的世道当中骤然停下脚步，醍醐灌顶。有人说生活就像一条河，奔腾前进，很多人以为它是一条直线，一直往前流逝，但最后只有极少数人发现它是一个圆。 多年前还在读高二的时候，体验了“走读”的生活，不住学校宿舍，在外租房。现在我还是非常喜欢和怀念那条叫河滨路的沿河大道，沿着流沙河蜿蜒伸展。每天下午放学，从学校走到出租房，快步二十分钟，散步三十分钟到达。出校门口左转，再右转，经过具有二中人集体怀旧式的“面对面”面包店，再往前走就是普天之下到处都有的女人街，女性消费商品玲琅满目。街上满排的大树树叶相互交叉，树荫繁密，到了夏天的时候清凉爽快。 再往前转，过了桥，就是河滨路了。流沙河水并不清澈，城镇发展的通病是污染。但两岸的绿化倒是有点赏心悦目。再往前走到了菜市场，出租房就在边上。上下学经过菜市场，可以听到农贩门的吆喝声，车辆轰鸣，市井喧杂。高楼与高楼之间的空间被充分地利用起来，两边的蔬菜水果小商铺一排一排地安顿好，颜色的艺术在这农贸市场里得到展现。绿菜红果，色彩斑斓，点缀了光照不足的街道。对于生活的人们来说，这是实实在在的生计，只有不正常的人才能从这片岁月的土地上看到艺术。 有一天下雨，放学回去，夜幕已降临。走在路上，又饿又冷。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投射出耀眼的光芒，空中落下的雨滴一粒粒被照得闪闪发光，最后在落地的一刹那，金花四溅，汇集化为一滩污流入下水道。行走是思维的延伸，是冥想的触脚，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菜市场。下班的，买菜的，回家的，溜达的，人群穿插涌动，人来人往。这时一个背着背包的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一秒钟之一。那人直接对着我，眼神迷离，若无神情问道：能不能给我点钱坐车回家？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大概被拒绝多次了。现在流行的说法是：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事实上，只能像看唇语一样，他的声音已经低到听不到了。 我们终究擦肩而过。那些年，我早就感觉不会再爱了。也许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当我在行走的世界中超脱时的幻觉，却将我拉回人世。再回头看，人来人往，雨雾迷茫，车水马龙。 而现在，我越发不相信自己。 就算曾经多么不喜欢跑步，但在行走的路上越走越快，到后来要跑起来。他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嗯，我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蛀牙是什么时候。高三高考体检，体检医生抓住我说，你心脏有问题，不能通过，去某某医院再做深入检查。然后在高考这场战争中，还要抽空把自己救回来。 当时若没有各种政治历史地理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知识等待我发号施令，大概可以幻想代入并设定一下这样的韩剧狗血剧情。 男一号身怀绝症，与女一号青梅竹马，心照不宣。男一号为了女一号的人生幸福着想，骗她说他爱上了女二号。女一号伤心透顶，男二号乘虚而入，夺取芳心。后来男一号去医院复查，医生弄错了，没得绝症，开心地跑出来想重新夺回女一号。女一号以为他在欺骗，狠狠地拒绝了他。男一号十分伤心，喝醉酒，从此真的不省人事。女一号知道了整个故事原委，万分悲伤，甩开男二号，跑到墓碑前哭天抢地。最后，男二号跟女二号相惜相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故事这时画上句号。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医生并非一定是悬壶济世的；别把怦然心动当天长地久，有时怦然心动其实只是心率不齐而已。后来我也发现受骗了，心才真的受了点伤。这么多年激烈地打羽毛球，到后来的跑步都没事，原来只是心率不齐而已。 真正哭笑不得的戏剧性转折这时才刚刚上演。报大学专业志愿，第一栏填金融，其次会计、最后英语。这群大学的老师们大概是做淘宝推广的，怎么就知道我充满文艺气息，果断把我推入了外语系的怀抱。怀着忐忑的心情服从了志愿，那时就开始预想大学四年了。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读叶芝等大诗人的诗歌：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阳光灿烂，身心舒畅。 颠颠簸簸，百转千回，终于完完整整地读了四年英语，遇到一些人，过了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考试，毕业，工作。四年不就这么简单吗，不给自己想得太复杂。还没完全废掉，已经觉得自己很伟大了。遗憾的是外面的世界越喧哗，听到的真话越小声。这个年代不是“文慧你听”的年代，人们不再因为爱情而将爱。在耳边轻声微语，我只能假装听到了什么，心虚地哈哈赔笑；或错过了什么，留有遗憾。 读完这封信，站起来伸伸懒腰，缤纷的落叶被踩得咿呀大叫，清脆入耳。猫也在怀里睡醒了，跳起来跑到草丛里不知去向。我跑过去寻找，发现了兔子洞，全新的故事开始了。原来我是一只柴郡猫。 有些人沦为平庸浅薄，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人们只是看不见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