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在枕头上，脑子里正在翻阅一些东西出来好让自己更疲倦，也更快睡去。最近两天已渐感闷热，虽已在垫被上加上凉席，前不久刚买的一个大风扇已被划到最大档，背心仍会感觉粘乎乎的。帝都的夏天还是来了，不迟也不早，紧随着南方夏天的脚步。风扇的呼呼声很大，我的思绪随着它就这样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

　　记得那年的六月夏天早已候着了，当时的我都穿着整洁清爽地出现在考场，接受上帝的圣水。当时考场教室内的风扇也呼呼地转转着，只是我没有在乎它。考完结束，又得奔向班级教室收拾东西，正收拾东西，他来了。电线杆一样，顶着太阳立在外面，身上的汗跟往常一样浸遍全身，跟往常一样穿着一条松散的黑色裤子，白色的半透明短袖，踩着一双黑色凉皮鞋。我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去跟他打了声招呼，让他进来坐会儿，等我收拾完了就可以去宿舍拿被子和洗漱用品了，他轻轻说了声儿"不急，你慢慢收就是"。

　　收拾完书，就带着他去宿舍了，天儿很热，我走得很慢，他走在我前面，步子拿得也很小，他知道怎么去我的宿舍。走到宿舍门口，看到两个室友正在车前闲聊，一对40上下的夫妇进进出出我们的宿舍，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美女提着一双花眼的高跟鞋踏进踏出，手里摆着一袋子东西。走近才听到他们说，武汉的天气很热，大学里的女生夏天都穿得很少...刚到门口，他们看到我拉着我问我准备念什么专业，将来准备去哪个城市，我随便跟他们闲扯了几句就进屋了，他已经给我的东西打包好了。我提着一个装洗漱用品的袋子，他抗着裹着棉被的袋子，就这样我们一直走到学校门口他停放摩托车的地方。他很麻利地就把几包东西连同书都摞在后座上，看起来很高，但似乎不暴力解它们永远也脱落不下来。这一阵下来，他的上衣似乎早已从水里淋起来几次了，解开系在车把上的毛巾将头和脸一道儿顺了一遍。

　　终于上路了，我们，坐后他身后，热浪一波又一波地从侧面拍过来，还能闻到他的体味儿，那种熟悉的汗腥味儿夹杂一点儿西药味，那刻起，从考场下来一直以来的不安没了。在路上，他就找了一句话，“感觉怎么样，这次？”他的话从来都不多，在我面前，也只有喝洒的时候偶尔会多一点儿，这一点，我无疑遗传了他的。我说，“一般吧”，随后我就把目光放在了两旁再熟悉不过而如今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的柏树上了。

　　那年漫长的暑假里跟他独坐在一起的机会也没有几次，如今怎么也记不起来具体哪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停电了，母亲吃罢就去卧室睡觉去了，他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抽烟，我拉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着，望着外面的漫天星星，听着一阵阵的蛙声，有从不远处的池塘传来的，也有从对面山下的堰堤飘过来的，偶尔还有阵阵南风迎面拂过。那时的我还不会抽烟，偶尔会陪他喝两杯酒，尽管母亲也劝我不用管他，让他一个人去喝，但是一直以来总感觉我亏欠他太多。他知道我的酒量，给我倒酒的差不多也就在1/2到3/4之间，酒席间他的话也不多，偶尔被我的话题拉起来的时候会一直讲个不停，讲的也都是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大多数都是我问起他当年参军的些往事，或者当年他小时候的辛酸历程的时候。我将视线从外面挪到他身上，问起了田地的事儿，他似乎也不大愿意跟我讲这些东西，边笑边跟我细说着，隐隐约约透露出他对我对土地的“无知”感到欣慰，但是当时我硬是从他身上问了些一二出来。也是后来，随着自己经历慢慢地丰富，对”土地“也有更深刻的认识，对他也有了更多的亲近。

　　自从上大学工作后，跟他独自在一起的机会也更少了，尽管工作以后，也不习惯喝白酒了，但更加珍惜每次回家跟他喝酒的机会，只是他的酒量似乎越来越小了。直到后来他完全不能接触烟酒，而我，工作以后酒量没长，烟却不断，酒杯中的酒仍然在那个刻度，他的一直是空的。他走以后，我就把他常喝酒的那个酒瓶放在他的身边，尽管他也不是喜欢酗酒，只是我不知道该放什么在那儿...

　　那个夜晚的场景时常在夜深的时候进入我的脑海，只是当时夜色深，没能看清他的眼神，他的脸膛。他往日熟悉的面貌此刻在我的记忆里也已渐行模糊，趟在眼前的那座山也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