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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收集照片的友人曾说我拍照不带笑容。我说喜欢或厌恶笑的人不过都是习惯或不习惯罢了而我恰属后者。友人若有所思。于是我在他返还我的之前寄他的一张照片上看到一行小字:遗忘太多，人尚年轻，心已苍老。——再真实不过的写照。遗忘和苍老亲如恋人，而我徒留遗忘。 随着年岁增长，遗忘的人事、景象、言语、触感如深秋落叶般层层沉积，不知不觉地察觉到遗忘是比经不起岁月日夜磨洗的老照片褪去底色模糊不清更为不着痕迹、自然而然的东西。 需要遗忘的东西未必太多，可着实遗忘了的不少。作记录是人之常情的选择，然再刻骨铭心的过往也敌不过遗忘，如人永远敌不过苍老。于是越发厌恶为记录而写文也越发清醒——一切字符都是消耗品。消耗年轻和苍老，消耗悲伤和希望，消耗回忆和遗忘，消耗时光和过往。 生活琐屑之事引发的情绪化思考已不愿将之记录成文。何必把肤浅的单向思维产物记录留做日后自嘲的素材呢？更不必说那脑残品般的思考会污浊他人的心灵窗户和进化终端了。 热爱写文的友人曾评我的小说:犀利沉重，读完了有一种被压住的深重感。私人性的文章也很为深刻与真实，引人深思但不忍深思，因为常常会被正好戳到心里某个地方。私以为，沉重之文更能深刻揭露所表达的思想的本质，也更能独存于遗忘之外。 在书房的藤椅上静坐，眼角余光掠过书脊总会在村上龙的《寄物柜婴儿》、桐野夏生的《异常》、渡边淳一的《爱的流放地》上停留——令人深刻思考的文字必有其重击读者灵魂之处。阅过的书大多不留回忆，唯独这三本读后的沉重之感每忆起都清晰如故。 最令自我愉悦之事莫过于与爱人或挚友去看艺术展，私以为艺术凝刻的一瞬或永恒是难以遗忘之物。多少平淡的日夜逝去，和爱人或挚友谈起那时撼动灵魂的瞬间，慢慢地也就能忆起许多淡忘的过往。 人不过是存在感难以发觉的卑微渺小之物，唯有活在与至亲至爱之人的回忆里方能确认自己的存在——我们共享的时刻直到永远，我们共有的回忆永生不忘。 人的孤独不在分分秒秒，遗忘却是时时刻刻。身边见面方能忆起姓名的所谓认识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孤独的人。曾有友人问我是不是常觉得自己处于不被理解的孤独中。我说人哪有那么多破事值得他人去费神理解。孤独不过是表象，遗忘才是本质。我终会遗忘那些曾把自己当做友人的人，也会遗忘那些被人认作是孤独的充实。 Arashi的［明日的记忆］是我曾循环播放半年之久的歌: 即使是珍贵的回忆 也会在某天褪色 已经无法挽回 所以再几次都重来 重新振作就够了 尽管在记忆之中伸出手 尝试尽可能触碰几次 到底等待我们的是什么颜色的未来 不断接近却又无法接近的明日的记忆会带来怎样的遗忘呢？没人知道，有人等待——今日的等待，明日的记忆，昨日的遗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