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苏寄来了一封信,信里她说我一定要快乐。 我记得许久之前曾在和她谈起与周围人的联系时说,人不能依附于他人而存在,要有自己的坚持。而话说出口的彼时我便在想,自己又何尝没有依附他人,只是我们两者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清楚我在坚持什么,却总是不能妥帖地安置想要脱离当下生活去追求新鲜感的野心,或是欲望。我以人为窗,不停地寻找不停地结交新的朋友,企图在他们身边能够距离我渴望的光环更近一步,而后又不停地因为各种原因厌弃退避,始终找不到能让我一直憧憬一直心甘情愿梦想的那一个。 就如同碧海银滩上捡拾贝壳又不停丢掉的小孩,手中攥着满满的贝壳却在天黑后愣愣地对着空无一物的背篓茫然无措。 虽然明知会一无所获,却对这个过程有着鸦片一样的瘾症。 我一直在追逐着自己所认为的不曾拥有的东西,因为长久以来我只是拥有潦倒混乱的生活和虚无飘渺的梦境,相较于七堇年“要拥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来说,是如此荒芜而不堪入目,甚至连同为理想奋斗“路遥马亡”的生存状态也成了一种可耻的奢侈。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我竟也有值得憧憬羡艳的东西长久存在于他人的眼中口中脑中心中。 我开始惴惴惶恐,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东西让我止步不前对当下生活有恃无恐的话,那就是用这些与别人对比得来的满足安慰麻痹自己,总是说挺好啊还不错嘛可以呀还是有很多人欣赏你的。当我从这些赞美中转身回归真正的生活时,双方判若云泥的落差和冲突瞬间带来的自卑和自厌揭开的真相立刻把我淹没,告诉我自己多么虚伪多么虚荣多么可耻。 我还能怎样呢、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到现在唯一忠于我,让我执着让我能够信赖能够依靠能够憧憬能够梦想的,只剩下手中的文字罢了。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即便如此,当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时,对自身的质疑仍仿佛旧伤顽疾一样不定期地在某处发作,摧毁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孱弱的自信。在又一次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无用怀疑时,苏回执了一条短消息,是数月前我发给她的短信——梦想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只要是自己的梦想,那就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只要愿意,全世界都挡不住你实现。只要坚定,全世界都会帮你实现。生根发芽,落地开花。 原来早已给定了答案。 时至今日,不断有人给过我鼓励支持我不停写下去,而他们也渐渐变成我不停写下去的原动力。我一直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够让更多的人看到,让更多的人了解,让更多的人承认以证明像苏一样的支持者们并非空存期待我所做的并非徒劳无功,以此回报长久以来那么多人对我的关注和祝福,让他们看到我终会在他们赠予的土壤上生根发芽,落地开花。 昨天看到锦的一篇日记,细数十四年里的记忆要点,和当下两相对照,直感叹年华是宝,时间是贼。但总有些东西是永不会被谁偷去的。 时间的无尽长河奔腾不息川流不止,挟带着河床上的鹅卵沙砾不断变换着外表,但即使冲刷再久,即使是河床上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也有自己永亘不变的小小的内心。就像我从不承认自己是个性情顽固的人,但总是在一些不情不愿的事情面前不知不觉地坚持着自己所珍惜的小小的倔强。 那是时间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是时间永远不能催醒的梦,是时间永不能磨灭的我引以为傲赖以维生的自我。 我是我的王。只要我还在、我的生命还在,梦想就永不殒灭。 那条短信的末尾提及苏的老家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田,“向日葵盛开的时候,阳光浅浅照”。 我想,我虔心守护的那片葵田盛开的时候,阳光必定会浅照成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