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就是这么个知冷热界限分明的家伙,最明白不过的时间是个什么概念,看它抻着一句话不说,该说的,全给了颜色。 才刚刚十一月,也才五六点来钟的这天,已冷得缩起了脖看不清了是谁,低低地只能见一些的蓝,见屋旁老石桥的一点白,见桥边老柳树的一头长发成了黑。 是夜要来了,还是风有了黑的庇护更放肆了,把个一心守了河水当镜子照的老树折腾得好狼狈,这大岁数,一嘴长须,一把就给扽住不撒手了,老树疼得直甩,也没见甩开一根。 狠,打脸也看是谁的吧。 咋会。 要说这世上最无情,最最自私,自私到只顾自己的,是风。 可最不看脸色,不藏着掖着坦荡无私的,也是风,不管在哪,面对的谁,有多高深。 它没有心吗,哪能,是它一生下来就知道了自己没脸没皮,只能通过外界的情绪感知自己的存在,压根没想过也没那脸皮跟谁面前装糊涂,就活的明白,它根本的想不到自己这么不看前顾后的行为是成心让谁难过不好受,它活得,是它自己。 没错,风是个求活的,也是个现世的,吃的就这饭,它能把硬的吹软了,直的吹弯了,死的吹活了,谁行,谁有它阴,有它狠,谁没领教过它利害没尝过吹的滋味,又谁敢说自己没被吹得神魂颠倒也学会了吹。 没逮着机会,要站它位置上和它一样的没脸皮,不定比它还能吹,怕吹得更狠。 倒霉催的,赶上风头了,清冷的街,早见不到了长腿的,可惨了叶子,以为登上高枝无忧了,多天真,没等风捊到头上,已吓得直挺挺躺倒一地。 冷了,是真冷了,到日子了,要冬了,顺风逆风都得走了,走了你,有他,走了他,他他又来,谁能不走,谁离不开谁呢,裸露的缺,总有得填补。 天,吹着吹着已经黑透,咋个飘起了雨点,稀稀落落,滴滴答答,这阴冷的,够劲,不会是夜里睁眼想来它一个白乎乎吧。 寂寞的灯,白天咋晒都不亮的灯,让黑一抬手就给点着了,这边的,那边的,沿河岸站了的,一支支全亮了,一闪一闪,好撩人,就是不暖,冒出的寒光直冷眼。 吹的?冻的?还是就喜欢的这刺激? 一个个像吃了摇头丸,倒头全栽河里了,碎的,挨水面飘了一层,再不能够完整。 风,挟着雨,搅了一河水的冷,卷起的水花,一下一下撞到了老屋的基脚,灌进了张开的木缝,不大的声响听上去很耐烦,哗,哗,咕叽,不急不躁,没脾气,一遍遍,消耗着老屋的耐力。 风口悬的俩灯笼摇摆不定,暗淡的一点红照见了老屋的神情,朦胧胧的光,勾出了屋顶上翘的瓦楞,不变的姿态,凸起的尖锐直指天。 有你的,伙计,这好的定力。 雨,越下越大,不能走出去,熬惯了的,且睡不着,就瞧吧,嚼了冷,守着灯,瞧对岸一字排开的霓虹。光线框住的那城,那轮廓,那高度,那光感,还是那么强烈,刺眼,窜来窜去的光闪妖艳得单薄,僵得梆梆硬,好看就行,把风雨的这夜装点得扑朔迷离,掩了瑟瑟发抖的唇,遮住了黑洞洞的缺口。 这端,那端,隔了河的一老一小,近得,够不着的远,一个地上,一个云端。 性格吗,咋比,也还是喜欢老屋,我的老屋,深沉的老屋,虽然它吱嘎嘎哪哪都不再灵光,就要被踏平再见它不着。 安的,要的,就是它这静。 夜,寒,捂不严实的棉服,风直往空当钻,手脚啥时候成冰坨了,坐不住了,钻被窝吧,捂着,眼前的昏黄,已经凉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