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快一周了，到处都是湿的，感觉随便跳跳，身上都能抖落二两水出来。人仿佛成了吸水的海面，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

　　

　　只容一人通过的廉租房构成的小巷里满地都是垃圾，不时有几只湿乎乎的大耗子串巷而过飞一般消失在黑漆的巷道里。巷子里隔几步就会有一个小的棋牌室，男男女女就在那里挥霍着自己幸苦得来的血汗，青筋暴出的叫喊、争夺着。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训斥声，炒菜时炊具的碰撞声，电视里主角的呐喊声。这一切在这个泛着阵阵恶臭，灯光又极其昏暗的小巷里不绝于耳的飘荡着。

　　

　　在那灯光暂时窥视不到的角落里，那些上了年纪的，或者正值青春年华的妓女静静伫立着，寻找着，捕获着。

　　

　　我有时甚至怀疑他们中是不是有非人的存在，虽然长着一张人皮，但实则是吸人精血的妖怪。

　　

　　“玩儿吗？50块！”风吹着小巷里的灯，灯光忽明忽暗，阴暗处探出一张女人的脸，满脸的褶子，脂粉貌似随时都在随风飘落。一口残缺的牙齿从裂开的嘴里露出来，眼角的鱼尾纹在笑容的强迫下深深的嵌在肉里，貌似鱼尾纹之间的沟壑里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分不出她的岁数，感觉像是50岁了，黑漆漆的巷道里只探出这样一张脸，猥琐的对我微笑着。让我先是一惊，然后一愣。

　　

　　我没回话，继续往家的方向走。窄巷上方积存的雨水顺着各家那沾满油烟污垢的窗户防盗栏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偶尔掉落在我的头上，让我不禁感到阵阵恶心。

　　

　　快要出巷子口的时候我站住了，然后回头望过去，望着那些起着“棋牌室”这样文雅名字的小赌坊，还有那些守候猎物上门的娼妓。还有那络绎不绝的赌徒、嫖客，想着，这就是所谓的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吧。转过头正巧看到一队衣着光鲜的女孩子，他们也许是同事，说说笑笑但彼此间又保持着一定的身体距离，美丽大方，充满气场。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站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一个世界像大地，一个像是天空。

　　

　　想起电影《芙蓉镇》里一句经典的台词：“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原本我在想人怎么能像牲口一样活下去呢，那是多鄙陋的一件事情。而就在我走出巷口的一刹那，我明白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很多艺术家所说的关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命运，善于塑造这样的小人物指得是什么。另外一件事就是人不仅可以像牲口那样活下去，而且很多人正在像牲口一般的活着。就像那刚从污水坑里爬上来的耗子，虽然满身污秽肮脏至极，但依旧极其坚强的活着。

　　

　　耗子，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