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是北方一年最干燥的季节,但在我的印象中,老屋的冬天依旧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题记
青苔满布的墙角,雨天漏水的砖瓦,两棵合抱粗的香椿树,矫健的黑猫,还有那仿佛越过千年都不会消散的潮湿的味道——老屋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它的沧桑。但它依然是垂髫之年的我的最佳陪伴。在它陈旧的身上,承载着另一个充满生气的词语——童年。
黑夜与蝙蝠
老屋的夜非常黑,如墨似漆,无明月星辰相伴。我曾听外婆讲过,老屋的屋顶中似乎栖息着一群蝙蝠。这原本是好运的使者在我眼中却成了恶魔的化身。夜伴钟声,睡梦中我隐约听到“窸窣”之声。我不知那到底是不是蝙蝠,也不敢正视无尽的黑暗。
窗外风儿吹卷了椿树的叶子,“沙沙——”声似在嘲笑我的胆小。我不敢动弹,任凭自己陷入自己创造的恐惧沼泽。
暖阳与黑猫
黑猫向来是西方童话书中女巫的宠物。而东方的老屋中,也有一只黑猫。那猫儿除了一双金色的眼,从头到尾处处乌黑。但它脾气古怪,整天摆出一副“闲人勿近,后果自负”的模样。但作为一个对黑猫充满好奇的孩子,我总是自讨没趣地去惹它。它露出一脸的凶相,企图吓走我,但我又怎会是轻易退缩之人。趁它不备,我突然上前抓了一下它乌黑油亮的毛。火光电石之间,一只爪子无情地刺入了我的皮肉,我立刻大哭起来。它呢,却装作路人般,无视我的存在,轻松一跃到了屋顶,享受冬日阳光带来的温暖。
它害我打了一星期针,外公外婆一星期没赏它饭。
我与它算是不打不相识,它认清了我在老屋的地位,再也不敢挠我了。它经常跃到屋顶晒太阳,我就在地上瞪它,它也警觉地盯着我,一双金色的眸子闪着亮光。天幕上云卷云舒,庭院前花开花落。
生活总是平淡如温吞水,但这其中也隐藏着平淡的快乐……
惊雷
“啪——”的一声雷响惊醒了梦中的我。漫漫长夜还有人未能入眠。门外的灯居然还亮着,低声的交谈不时传入我的耳中。夏天的雨是那样的急,雨声吞没了交谈的声音。于是,我只听到了一个被大声强调的词语——拆迁!
平静的湖面被石头激起层层水纹,辗转徘徊无法消失;光亮的铜镜被打碎了一角,生生世世无法重圆。
那个雷雨夜起,属于我的平静打碎了。这片老居民区的一旁,高高的塔吊已经立稳,小高层拔地而起。一共五栋,整齐划一。但好像,缺了一角?
我忽然明白,那楼房终有一天会在老屋倒下的身躯上拔地而起!家人对我谈起了这事,我没哭没闹,甚至,什么也没说。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说的谁会在意?
手再次扶上那斑驳的裂痕,那是岁月给老屋留下的伤痕。我轻轻地抱了抱两棵椿树,在心里默念着“椿树王”的童谣。坐在空空的客厅里,我深深地呼吸着那仿佛越过千年都不会消散地潮湿气味。原来千年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到沧海化作桑田。老屋只能经历短短的一瞬,而我的存在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夕阳下,落日余晖填满了整个老屋,填满了我的童年。
椿树倒下,叶落满地;黑猫死去,悄无声息;老屋坍塌,断壁残垣。新楼立起,这儿没了老屋的痕迹,没了老屋潮湿的味道,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我在梦中又见到了老屋,却见草萧疏,水萦纡。沧海成空,梦觉心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