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在看张爱玲小说时，对“点一炉沉香屑”展开过想象：烤火用的小手炉里，点燃着木匠铺扫来的刨花、锯屑，忽明忽灭的红火，似有似无的青烟。张美人穿着自已裁制的碎花棉袄坐在书桌边，一会儿手伸向火炉取暖，一会儿提笔疾书，一行行轻灵、冷艳的文字便流淌到纸上。 我很向往那样氛围。如果那氛围还需要添加什么的话，那当然是红袖添香了，嘿嘿。 偶然的机会遇到一商人，满室摆设着瓷器、木雕、字画，口若悬河介绍着它们的名贵。后谈及香，拆开层层叠叠的包装，如侍候老佛爷喝茶般，小心奕奕地捧出火柴棒大小的小木屑要我鉴赏，“这是沉香”。原来沉香屑的功用不是相当于木碳的呀，尽管我不屑商人用金钱购买的风雅，还是为自己孤陋寡闻而汗颜。于是香字便在脑海中袅绕，一直不肯散去。 名贵的自然不敢奢望，我想应该存在价廉物美的能让平民百姓亨用得起的香吧。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父亲会从印着“卫生香”的简单纸包装中小心抽出一根，恭敬地点燃，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向着象征灶王居所的灶台或象征祖宗牌位的书案鞠上一躬，于是狭小的家中便四处缥缈着沁人心脾的香气，那香气如今回忆起来，都让我有行云漂浮在蔚蓝天际的感觉。 我求香的心情更加迫切了。当然，作为一名无神论者，不是为了敬神，而是为了看书或写日志时，在书房里点燃一柱香，醒脑明目。 时间飘过几十年，贫穷落后的中国已步入小康社会，总不至于让她的子民买不起“卫生香”吧。我一个又一个大的小的超市中搜寻，次次无功而返，倒不是因为贵，而是压根就找不到。我四处打听，有人给我指点迷津，可以到合肥那个笔墨字画、花鸟鱼虫集散的花市去找。 到了周末，我迫无急待地赶到花市，在一家佛事用品店里终于找到一款简朴的小香炉，又买了一筒子装的檀香。出租车上便开始憧憬香点燃后所产生视觉的、嗅觉的、感觉的效果：过目成诵、一目十行、才思敏捷、文思泉涌…… 关上书房门，等点了香便失望了，首先没有烟的缭绕，看了包装才知道是无烟的。更令人失望的是鼻尖凑近得碰掉白色的香灰，也没能闻到香的香气。唉，既然买了，不点也是浪费，起码在视觉上也有一点点点香的氛围。 才思泉涌的事沒有发生，反而平添了“忧香不是香”的烦恼；清心明目的事也没有发生，只是觉喉咙越来越不对劲，似有粉状颗粒物在不断聚积，先只是干燥，后是痒，再后来是咳嗽，并伴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也不知什么样的刺激触发大脑里二极管导通，我突然灵光一现地想到了一氧化碳。不好，要是浓度超过……我赶紧打开书房门，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客厅，未被香气浸漫到的地方，反而觉得空气份外清新，猛然间发生了醒脑明目的功效。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事难料啊。 出于健康的考虑，这一筒子香是点不得了，几十元钱呀，浪费了实在令人心痛。细想全是自己的错，那香本来就是糊弄鬼的，大活人偏要去掺和，自投罗网能怪谁呢。 罢罢罢，风雅不是谁都可以附庸的，到了空气都要花钱购买的年代，没有经济基础说啥都是扯淡。 没事时吹吹“风”，“雅”就算了。 |
